天漸漸陰了下來。午后下了陣細碎的小雨，若有若無的，也沒下太久，十幾分鐘后收了雨勢，天又放晴了。紀淵和李木岳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釣上來了幾條魚，雖然都不如最先咬鉤的黑魚那樣分量十足，但總歸還是小有收獲，拿去水庫入口處的魚店內(nèi)讓老板處理了一番后，紀淵載著李木岳開向了城郊的家。

    一路無言。紀淵耗盡了情緒，面上一直沒有什么表情，他眼眶中那那抹紅又退回到了嘴唇上，因此看起來似乎又與平日無異了。李木岳扭著頭，看向車窗外。二十分鐘后，車到達了終點。

    倒車入庫，李木岳先下了車。車庫里早已經(jīng)停了一輛車。那車看上去有些老舊，車前的漆被刮掉了一塊，雨刷器上落了灰，玻璃窗上雨漬斑斑，但車位前的轍印又表明這車并不是一直停在這里積灰。李木岳看了看那車，眼中帶上了一絲疑惑。紀淵取出了后備箱里的東西，將車落了鎖。李木岳將視線從那輛舊車上收回，連忙跟著紀淵一起走出了車庫。

    這一帶的樓都不是很高，路很寬，樓與樓之間的間距也比較大。紀淵拎著處理好的魚走在了李木岳身前，李木岳慢吞吞地在他身后挪動著腳步。他們二人之間相距得越來越遠。

    紀淵開了門，回頭，看到李木岳還在離他很遠的地方踟躕，他并不驚訝，而是笑著對李木岳道：“快進來吧。”

    他身后的那扇門黑洞洞的，屋子里看上去也是同樣黑洞洞的，樓前的路邊種了棵柳樹，樹影森然，細長地搭在了那扇門上。紀淵雙手交叉在身前，一動不動站在那扇門旁，看上去好像一道虛幻的影子。李木岳看看那扇門，又看看紀淵，無意識地咽了下口水。他看上去有些緊張，還有些畏懼。紀淵沒有催促，還是笑著看向他，他又變成了那個淡然的紀淵了。李木岳走近了，他走到紀淵身旁，向房間內(nèi)掃視一眼，隨即挑了下眉，松了口氣，也對紀淵笑了一下。他走了進去。

    塑料袋被放進水池中，但兩個人都沒有什么興致進行后續(xù)處理，釣了大半天的魚，又經(jīng)歷了中間那段插曲，兩個人都有些疲憊，坐在沙發(fā)上，既不說話，也不動。過了很久，李木岳才緩過神，站起身，抻了個懶腰。手臂還未放下，他的動作忽然一僵，像察覺到危險的獵物那樣轉(zhuǎn)了下頭，眼睛飛速地在屋內(nèi)掃視了一圈。

    紀淵意識到了他身形的僵滯，問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李木岳緩緩地把手臂搭在脖子后，又向緊閉的幾個房間的門看了眼，問道：“這房子一直只有你一個人住嗎？”

    紀淵眨了下眼，反問：“那還能有誰？”

    李木岳視線游移片刻，說：“不知道為什么，總感覺這里現(xiàn)在不止咱們兩個，好像還有其他人在似的?！?br/>
    紀淵說：“你可不要嚇我?！?br/>
    “或許是小時候看鬼片留下了陰影吧?！崩钅驹勒f著，放下了手臂，然而一不小心，手碰到了一旁書架上的一個玻璃罐。玻璃罐“咚”地一聲摔到了地板上，李木岳當即蹲下身去撿。那罐子里裝著指節(jié)大小的白色物體，上邊都纏了五顏六色的絲線。李木岳撿起后檢查了一番，確定罐子沒有裂痕后，才將它擺回原位。他本來還想問問紀淵這里邊裝的是什么，但發(fā)現(xiàn)紀淵并沒有看向他，而是將頭靠在了沙發(fā)靠背上，半垂著眼皮放空后，他又將詢問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他走到水池邊，打開塑料袋看了眼，又回過身去環(huán)顧廚房一圈。雖然紀淵說自己平時沒什么事并不會到這邊來，但這里也不是一副無人居住的樣子，爐灶上的廚具一應俱全。他抽了把陶瓷刀出來，打算處理掉這些魚。

    “你喜歡吃清蒸還是紅燒的？”

    紀淵說：“我不喜歡吃魚?！?br/>
    李木岳握著刀的手一頓，抬頭，說：“怪我，要是早知道的話，或許今天就換點別的事做了?！?br/>
    “對釣魚我還是很感興趣的。”紀淵說著，走了過來，從冰箱里拿出些調(diào)料，“清蒸吧。”

    李木岳打開塑料袋，將那條最大的黑魚拎了出來，放在水池里沖洗，隨后他又抽出菜板，將洗干凈的魚扔在了菜板上，一邊為魚背開刀，一邊道：“也算是多了解你一點了，嗯……不喜歡吃魚，但是喜歡釣魚。然后呢，你還喜歡些什么？”

    紀淵站在水池邊看著李木岳的動作，沒搭話。李木岳沒等來回答，抬頭看了眼。這時紀淵說：“你的手法看著還挺嫻熟的?！?br/>
    李木岳說：“小的時候就看我奶奶這么處理魚，后來也就學會了，再后來家里一直都是我做飯，也算是……孰能生巧吧。”

    說完這句，李木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，停了下動作，不過轉(zhuǎn)瞬，他又繼續(xù)處理黑魚了。他不再出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