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見時歡嘴角勾起一抹格外溫柔的弧度,她說,“師兄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將你送到我身邊……應(yīng)該不只是讓你照顧我的。我們家片羽啊……一定是非常非常厲害的人,至少,醫(yī)術(shù)上一定是?!?br/>
“對嗎?”
片羽微微張著嘴,卻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我們家片羽啊……
她沒有家。她無父無母,沒有兄弟姐妹。影樓也不是她的家。
“家”這個字對她來說太陌生,即便如今身在時府,于她自己來說也沒有絲毫歸屬感,她既不是主子,也不像個下人,含煙是時家家生子,整個時家于含煙來說就是全部的世界,可片羽自覺自己又有些不同。
她像是個半路闖入的陌生人,甚至大多人都覺得她到底還是顧公子的婢女,不過是如今含煙要習(xí)武才暫時來這里照顧主子的,往后還是要離開的,于是,大家都對她格外地客氣,像是對待一個……客人。
一直到這一刻,她聽見面前和她一般大小的姑娘,用那么柔和的聲音說,我們家片羽啊……
片羽突然覺得,原來……自己就是這個家的。不是時家,而是,更加具體的,時歡家。
枝頭打下的光暈細(xì)碎,帶著些許暖意,片羽于那碎金日光里,緩慢又肯定地點(diǎn)頭,“嗯?!彼呛軈柡?,不僅醫(yī)術(shù)厲害,毒術(shù)更厲害,譬如方才神不知鬼不覺下在顧言卿鞭子上的毒,還有……總之,足夠成為眼前這個姑娘的最后一道保命符。
“所以啊,我從來沒懷疑過你不能治好她。你說不能,便是不愿?!睍r歡轉(zhuǎn)身,緩緩?fù)白?,鞋底踩過鵝卵石的路面,有些涼,“我救她,并不是救她這個人。我只是不喜歡往后因此帶來的更加負(fù)面的影響……處理那些影響比如今救一個人更麻煩些。所以,人救了就好,時錦繡那張臉……好不好,于我來說,沒有干系?!?br/>
時歡一步一步地走,感受著腳底下不平的道路,目光所及處,是沒有數(shù)枝遮擋的無遮無攔的日光,明晃晃得亮眼,她瞇著眼,聲音里一片過于清醒和理智的涼意,“你既然不愿,我自然不會強(qiáng)求你治好。我在院中等你,告訴三夫人這臉治不好了,也只是為了往后即便有人因此譴責(zé),也自有我去面對,無論如何不需要你出面去解釋和擔(dān)責(zé)?!?br/>
片羽跟在后頭,看著身前步履從容的姑娘,明明有很多話想說,最后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她低著頭,一步一步跟在后頭,低著頭看著路上的鵝卵石,恍惚間想起曾經(jīng)……
進(jìn)入影樓的時候,自己還是個小丫頭,和許多白日乞討晚上棲息破廟的小丫頭一般。
和自己一起的,有近百個這樣的小丫頭,來自不同的地方,有不同的過往,唯一相同地,就是看起來都格外臟兮兮的。
最初的時候相對平和點(diǎn),學(xué)文化課,之乎者也的,可對她們這些曾經(jīng)吃不飽穿不暖的小丫頭來說,卻是最難的。于是沒多久,淘汰了半數(shù)。
之后學(xué)醫(yī)毒,夾雜著體能鍛煉,不少人被她們自己毒死了,不少人被淘汰了,留下的越來越少。
姑娘們之間,多少有些人心惶惶,誰都不知道下一個淘汰的是誰,但人人都清楚,淘汰……基本上是不會有機(jī)會活著離開的,在這里頭這么些日子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是做什么的,卻也知道是見不了人的。
于是,各種陷害、下毒,自相殘殺開始漸次上演,只為了生存下去的希望。
后來,學(xué)的越多,殺人的手段就越高明,連睡覺都不敢睡死了,匕首一定要握在手里。入口的食物、水一定要先驗(yàn)過毒。
這樣的日子一連持續(xù)了一年多。直到最后自己成為唯一活下來的勝利者,林淵說出這些訓(xùn)練之后的最終使命,自己才恍然大悟?yàn)槭裁搭櫣訉@些自相殘殺從來都冷眼旁觀。
只因?yàn)?,這也是往后余生里,格外重要的一部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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