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時歡萬萬沒想到的是……
顧言耀心黑至此——肥肉從他手上過了一遍,肉留下了,他只抹了后人一手的油。
朝廷每年賑災銀兩不是什么五十萬,更不是今年的三十萬,而是雷打不動的二百萬。兩百萬賑災銀兩,到了江南這邊,就成了三五十萬,而這還是官面上的說法,至于到底多少真正用在賑災上的,怕是更加宛如九牛一毛了……
她色厲內(nèi)荏的模樣,失了一身優(yōu)雅。
孫大爺不知內(nèi)情,一時間也不知道對方的“不”是幾個意思,只是本能的有些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提了提臀部,整個人下意識繃地緊緊的,“姑娘您的意思是?”
她搖搖頭,并沒有同孫大爺多言其中內(nèi)幕,只是低了低頭,“謝謝大爺所言。不瞞您說,這次我去江南,就是為了此事而來。如今,大爺,您既說起了許多,小女子便斗膽問一問,大爺手中可是有一些證據(jù),所以顧言耀才如此窮追不舍地要置你們于死地?”
繃著的人還繃著,眼見著眼神都開始飄乎了。
這一路走來,實屬不易,多少次死里逃生,早就已經(jīng)練就了一身誰都不信的銅墻鐵壁。
對,眼前的姑娘的確是救了自己沒錯,對,自己也的確是如實相告了沒錯,可……那些證據(jù)就像是自己的最后一道保命符,若是這般交了出去,自己這邊,便真的沒有半點價值和倚仗了……
他在猶豫不決,時歡也不摧,也沒有進一步作出任何承諾,俯身為自己倒了一杯茶,優(yōu)哉游哉地等著。
大爺卻頗有些坐立難安地,半晌,才問,“大小姐。方才,大小姐所言,可句句出自肺腑?大小姐可真的不會對我老伴下手?”
時歡含笑點頭,“貴夫人甚是親和,總讓人想起祖母,我對她并無半分惡意?!?br/>
所謂想起祖母,老爺子也知道只是客套話。自家老伴就是個沒文化的鄉(xiāng)野村婦,熱心是熱心了點,但要說和時家的老夫人相比,卻實在是無法相提并論的。
對方不過是謙詞,他也不會當真。
他半起了身子,從里衣衣襟里取出一個用亞麻布包裹著的包袱,顫顫巍巍地打開,露出一方藏青色的布料,料子顯然有些年頭了,洗地發(fā)了白,打開藏青布料,里面還用一團棉絮又過了一層,興許是自己也有幾分不好意思,抬頭訕訕笑了笑,“給老頭子的那位官人,用竹筒包著,我打開看過……人的好奇心嘛!真真兒罄竹難書??!那竹筒擱懷里硌地慌,所以,老頭子我才弄了一層棉絮……”
撥開棉絮,露出里頭一只竹筒,他摸了兩下,才小心翼翼地遞過去,“那位官人自稱姓林,至于官居何位我卻也不知。他臨死前給我的竹筒,說是賢王罪證,讓我一定要送進帝都去……”
“死……了?”
“是……老朽識得些字,在縣令爺手底下謀了份差事。每日當值回家,都要途徑一片不大的林子,那一日和往常一般無二,走著走著只聽到很重的呼吸和夾雜著幾聲痛苦的悶哼,過去一看,就瞧見渾身是血的林官人?!?br/>
“老朽不愿惹事……”說著,面色微赧,“彼時答應不過就是權宜之計,咱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哪里能招惹天家人呢?所以,老朽雖得了罪證,卻也沒打算真的去帝都……大小姐,我知道這樣多少有些言而無信,還是對一個已逝之人的相負??伞?br/>
時歡點了點頭,并無任何負面的表情,反倒說道,“可以理解……”
“天家”二字,對普通百姓來說,是過于遙遠的不可撼動,相較而言幾乎就是以卵擊石了。誰都不是孑然一身存在于世的,做不到為了一個陌生人的托付而孤注一擲。
這本來就很正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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