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箬是陸宴庭心底經(jīng)久不愈的傷,那傷令他每每想起,總覺郁郁難以釋懷。甚至,有那么一段相當漫長的時間里,他一度覺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。
阿箬的離開,讓本來可能都不曾在意過的情緒,被無限放大。那些情緒,只有在失去后,才后悔曾經(jīng)的輕慢。
以至于在之后的數(shù)年時光里,陸宴庭醉心于生意,看上去這件事似乎并沒有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,即便是外祖父,也只是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性子有些寡淡罷了。
因為沒有人發(fā)現(xiàn),于是那一處傷口,愈發(fā)地積郁成疾,久久不愈。陸宴庭開始害怕所有人的親近,他將自己活成了一尊清心寡欲的神。
連他自己都忘了,他只是一個人,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,有嬌嗔貪癡。
他一度以為自己沒有,直到……遇見了一個手握金算盤的女子。
那女子張揚、成熟、明艷,眼底的光里帶著明顯的精明,那于陸宴庭來說,是同類的氣息。他像是在黑暗里獨自行走了太久太久的狼,就在那一瞬間,看到了同伴……
他渴求,也逃避。那道未曾痊愈的傷口,令他舉步維艱,他害怕未來的某一刻終將重蹈覆轍。
也就是那一瞬間,時歡明白陸宴庭對阿箬的感情,興許復(fù)雜到連他自己都不甚明了到底是什么樣的,但很明顯,其中感動、愧疚,總要比愛恨更多一些。
就像是一只年幼的狼王,稍有不慎落入了獵人手中,誰曾想,竟是被一只小羊羔救了。
在那之后,狼王對那羊羔總念念不忘,痛苦、愧恨,對自己能力有所不及的懊惱,甚至漸漸地,衍生出一種并不明晰的喜歡來。
但那喜歡,到底是對幼小生物的憐惜,還是對對方舍命相救的感動,興許連陸宴庭自己都已經(jīng)不清楚。一直到,那個手握金算盤的姑娘出現(xiàn)。
驚艷、心動。
那一瞬間同類的氣息讓他恍然間發(fā)覺自己孤單了太久、太久。他太想要一個同類了。
“舅舅。”時歡從片羽手中接過醒酒湯,遞給陸宴庭,又將空了的酒壺擱在一旁地上,才看著他說道,“舅舅……阿箬不會怪你的。她一直在那里,即便你心里擱了一個容曦,也并不妨礙你心里還有一個阿箬。”
并不相同的情緒,也不是什么非黑即白的選擇。
一頭狼的心里,可能會對某只羊念念不忘,但陪著他走完余生的,一定是另一頭狼,她有相似的爪子,有華麗的皮毛,有蓄勢待發(fā)的攻擊性。
她是他捕獵生涯里,最完美的伴侶。
至于那只羊,大約也就是這樣的夜晚,帶上兩壺酒,若是月色正好,便對月緬懷一二,若是無星無月,也不妨礙心里祭奠一下,到了明日天亮,該擱下的還是會擱下,該收起的還是會收起。
“日子總要過下去的,不是嗎?”時歡抱著膝蓋縮在凳子上,身上披著寬大的斗篷,看著比自己年長一些的長輩,像開導(dǎo)一個孩子似的,耐心又溫和,“其實舅舅比誰都清楚,總會有一個人出現(xiàn)在你的身邊,為你生兒育女,為陸家綿延子嗣……而那個人,自始至終不可能是阿箬?!?br/>
“咱們這樣的身世,并不適合骨子里太柔軟的人。”許多時候,看似榮光無限,卻也代表更多的危險和算計。彼時年幼,母親便同姑姑商量,將自己送進宮去,后來又請了教養(yǎng)嬤嬤出宮傳授,只為了確保未來的自己能夠在任何水深火熱的無聲硝煙里,好好地活著。
真正的羊……在他們這樣的環(huán)境里,是活不下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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