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死不能復(fù)生。
時歡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怎么回事,明明死在了十六歲的冬季,卻又突然重活一生。就像是……那些年,不過是夢一場……亦或,如今這才是身處夢中……現(xiàn)實與夢境,在腦中混亂成一團……
“不行!我不放心!我得進去看看!”門外,顧辭聲音再次響起,緊接著,門被打開,有人匆匆入內(nèi),腳步卻很輕,越過屏風(fēng)就對上時歡看過來的眼神,當(dāng)下一頓,步子怎么也邁不開了。
那丫頭怔怔地看來,眼底神色荒蕪,像是天地寂滅的絕望和悲戚,卻又宛若初生般的懵懂迷茫。就這么傻傻看著外面,一動不動,眼珠子也沒動一下。
顧辭心底咯噔一聲,聲音低地不能再低,猶豫、忐忑、近鄉(xiāng)情怯的躊躇,試探著喚道,“歡歡……”
顧辭啊。
上一世英氣逼人的少年將軍,最后抱著自己跪坐在泥地里嘶聲力竭地質(zhì)問著的男人啊,隔世再來,仍是那個能夠為了自己散盡一身驕傲風(fēng)骨的顧辭。
她雖不知具體是用了什么方法,但自己能夠重活一世,想必還是顧辭的原因。萬物皆有因果,何況是這樣時光回轉(zhuǎn)的事情,想必彼時的顧辭,付出了極大的代價……甚至,那代價足以跨越時空綿延至今。
胸膛里,似乎被誰悄悄地剜走了一塊,被半開的窗戶里吹進來的風(fēng)刮地生疼,鼻翼間充斥著血腥味,記憶中少年最后的那個“殺”字,冰冷絕望地宛若殺神臨世。如今再看這人,只覺得心疼地?zé)o以復(fù)加……
她喃喃,“師兄……”
帶著更咽的音。
她話音剛落,顧辭所有的忐忑瞬間崩分離析,幾步上前,蹲到她身邊仰面看她,“師兄在呢,可是哪里不舒服?歡歡?可有哪里不適?頭疼么?”
說著,卻已經(jīng)等不及答案,沖著外頭喊,“青冥!你給我死進來!快來看看她怎么樣了!”
青冥大師一身藏青長袍,抬腳繞過屏風(fēng),雙手合十好脾氣地笑,正要說話,邊上旋風(fēng)一般的人影已經(jīng)沖了進來,和顧辭不逞多讓地激動,“小姐小姐,你怎么這么傻?忘記就忘記了嘛,你忘記了什么,奴婢都告訴你呀!小姐的所有事情奴婢都記得的!你怎么可以偷偷找老師恢復(fù)記憶呢?老師!你快些!”
一個催兩個催,偏生各個堵在時歡面前不知道讓讓,青冥無奈搖頭,終于是說了句囫圇話,“徒兒……為師瞧不見……”
“哦?!焙瑹熎鹕?,趕緊起身將青冥大師推到榻前,對著時歡卻連聲音都不敢大了,“小姐……手腕兒……”
時歡怔怔看著含煙。
如果說,顧辭讓人覺得胸膛里都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塊,那么這個丫頭啊,卻又將那一塊給輕輕地補上了。這傻丫頭……自己何德何能,值得她生死相隨?上一世半點武功都不會的含煙,做女紅手指破了都要癟著嘴舉著給自己看說疼的丫頭,到底是怎么有勇氣抹了自己脖子的……
所以今生才無論如何都要學(xué)武嘛?因為最后的最后,都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小姐。
時歡緩緩嘆了口氣,那口氣從醒來便漸漸沉郁在心底,一直到此刻,才緩緩呼了出來。方才青冥問她,前塵往事如浮云散去,斯人已然隔世重來,即便找回了記憶又如何,他們卻已然盡數(shù)忘卻……可是,即便時光回轉(zhuǎn),那些過往盡數(shù)清零,但有些東西到底是鐫刻進了魂魄的深處。彼時最后一刻的執(zhí)念,跨越生死、跨越時空,延續(xù)至今。
她低頭,斂著眉眼溫柔含笑,所以啊,即便那些回憶太痛苦、太煎熬,人心足夠涼薄到令人心寒,但到底是有那么一些人……讓她覺得,值得。
“我沒事。你們都放心吧……那一年的記憶,我都找回來了。的確就像之前大家所說的那樣,倒也沒什么新鮮勁兒,早知如此,我就不上這一趟清合殿了?!彼旖枪粗?,笑容看起來卻有幾分憊懶,但細究眼底倒是并無幾分變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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