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
很清涼,
甲鯤雖已沉睡,卻始終被一潭古水極深底的某種力量所攪擾,他的夜很不安穩(wěn),近半年以來日日如此。哪怕有家人去搖醒他,也不能將他從那個狀態(tài)中立刻釋放出來,因為此刻的甲鯤就只剩一副軀體......
這是一個灰暗的天氣,潮濕憋悶。
外婆在住院開刀,他和外婆感情一向很好,所以搶著在醫(yī)院陪護。
病房里沒家屬位置了,只能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打起瞌睡,這真是個漫漫長夜。
前幾天在這里的小女孩和她母親也正好在旁邊,里面的是她爸爸,說是肝癌。明天,她們會等檢查報告下來并確定治療方案。
聽女孩說她爸爸在前段時期,一直就腹部脹痛,但他總不愿去醫(yī)院治,忍忍也就好了。大家都清楚父親是怕花錢,結(jié)果一個月下來,人瘦脫了形。在家人一再的催促下,在兩個星期前,他們來到一家醫(yī)院通過B超、CT、磁共振檢查。檢查結(jié)果出來后,診斷下來竟是“原發(fā)性肝癌”。
一個本就不富裕家庭的主梁突然斷裂,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,父母更是徹夜無眠。她父親總在糾結(jié)要不要繼續(xù)治療。前幾天又來到這家醫(yī)院,因為有熟人介紹過來,說這里的費用便宜些。誰都清楚,最差的結(jié)局就是人財兩空,能省點就省點。
那天,他們一家就在甲鯤坐的長椅旁抱頭哭一場。
人生處處都是艱難抉擇??!甲鯤感慨萬分。
小女孩見父母哭,也跟著哭,只見她抬眼望著爸爸,有些懵懂說,“爸爸媽媽你們怎么又哭了?“一邊還幫媽媽擦著淚,身軀是那么瘦小羸弱。
可能她父母覺得在這里哭不好,在眾人嘆息聲中,終于止住了悲哀。
到了中午,他們抱著女孩吃起了帶過來的幾張烙餅,就著一個水瓶輪流倒了些熱水喝,這就是他們的午餐?日子總是那么艱難,甲鯤不覺有些悲從中來。
在那幾天中,小女孩和甲鯤混的很熟,知道她父母在一家私人工廠上班,很多時候女孩只能一個人在家,等著他們回來,他很久就學會了熱飯菜,當然也沒啥好的,基本是昨天剩下的殘羹。因為父母回來都很累又晚,早上爬不起來,總來不及燒飯。
女孩問甲鯤,“你爸媽燒飯好吃嗎?“
媽媽?
甲鯤愣了下,不過馬上回憶起媽媽的飯菜,有一次她燒的腐乳紅燒肉,已經(jīng)讓他驚艷到口水橫流,那滋味也許再過二十年還能回味,這其實是很普通的一道菜,因為他家也很窮,每個月就吃一次肉。
于是甲鯤向她保證,說下次帶你去我家,讓我媽燒腐乳肉給你吃,看著那女孩瞪大的驚喜眼睛,眸中閃出的異彩,不覺口水奔涌,瞬間的他也已被腦海中腐乳肉的美味陶醉,仿佛肉汁和肉香已在那一刻滲透進來。
此時已近夜半,醫(yī)院走廊的燈光昏暗慘淡,小女孩在母親懷里睡得甜熟。孩子本就與世俗天然隔絕,只需要進入睡眠,所有困擾都自然清零。
為什么很多成人卻不行,她媽媽昏昏沉沉的半睡,雙手還不忘護著女孩不讓她滾落。所有長椅上都東倒西歪或坐或躺著家屬,每個人都被疲憊和困倦包裹和壓抑著,也許只有在夢里有些人會獲得自由。
甲鯤嘆了口氣,繼續(xù)調(diào)整著姿勢,醞釀起瞌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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