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裴叔看見你挺開心的?!奔o(jì)淵說,“他呀,太孤獨了,只要有人來陪陪他,他就會很高興?!?br/>
李木岳笑道:“那就好,裴老師不嫌煩就行。”
香煙燃了大半,他又問:“你們的那個樂團……是要準(zhǔn)備演出嗎?”
紀(jì)淵正要回答,這時,角落處的房間內(nèi)突然傳來了一聲沉悶的撞擊,緊接著是一個女人“哎呀”一聲尖叫了起來。李木岳一愣,走到紀(jì)淵的另一側(cè)。二人一同向房間內(nèi)望去。旋即,走廊里響起一陣慌亂的腳步聲,三個護工急匆匆地推開房門,涌了進去,和一個中年女人一起七手八腳地將一個干瘦的老人抬到了床上。兩個護工圍在床前為老人做著檢查,另一個護工則提心吊膽地向中年女人詢問。
紀(jì)淵看了一眼,便收回了目光,對李木岳說:“107住著個婆婆,八十多了,這一下聽著不輕,可別出什么事?!?br/>
李木岳盯著那房間,眉頭逐漸鎖了起來:“那個婆婆……她是不是得了???”
紀(jì)淵隨口答道:“來到這的老人,身體多多少少都有點問題。”
“那個婆婆,她有阿爾茲海默癥?!崩钅驹来驍嗔思o(jì)淵的話,“就是老年癡呆癥?!?br/>
紀(jì)淵不由得瞥向李木岳,卻見李木岳的眉頭幾乎要擰在一起。片刻后,他低下了頭,開始盯著自己指間的煙。紀(jì)淵瞇了下眼,問道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“我奶奶也得過這個病。剛剛那個婆婆肯定是發(fā)病了。”李木岳的聲音逐漸輕了下去,再抬頭時,他卻是對著紀(jì)淵苦笑了一下。紀(jì)淵看了看他那只灰蒙蒙的眼睛,又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他蜷曲的手指,說了聲“抱歉”。
房間里的中年女人大聲地向護工比劃著,因為太過焦急,出口的話支離破碎,幾乎難以成句,說著說著,她開始抹起了眼淚。護工安慰了她幾句,又回頭看了看床上的老人,得知沒有什么大礙后便離開了房間。女人哭夠了,抹了下眼角,坐在床邊,直愣愣地盯著床上的老人。她的臉逐漸褪去了血色,直至蒼白,目光空洞,整個人看上去好像一個憔悴的人偶。
紀(jì)淵端著手臂看了一陣,出聲道:“聽說得了這個病的人會忘記過去發(fā)生的事,他們的記憶就像是一張逐漸褪色的年畫一樣,先是昨天,然后是前天,一周前,最后逐漸將一切都忘記,記憶最終變成一張泛黃的紙。與此同時,神智也會退化成白紙一樣的小孩子?!?br/>
“不止是這樣。”李木岳說。他的嘴唇在翕動,似乎還想說些什么,紀(jì)淵等待許久,卻見李木岳抿緊了嘴唇,再沒了下文。
紀(jì)淵瞄了眼李木岳繃緊的嘴角,又道:“她女兒也真是不容易。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將彼此之間的回憶忘得一干二凈,逐漸變成陌生人,不,變成一個……詛咒一樣的存在。只要想起她,心情就會隨之跌入深淵。這樣下去,曾經(jīng)將她們維系在一起的親情總會被消耗殆盡,那她們之間還能剩下什么呢?恐怕只有互相折磨的痛苦了?!?br/>
他輕嘆一聲:“真是可憐啊?!?br/>
李木岳的頭垂得更低,他夾著煙的手指開始發(fā)起抖來。半晌,他閉了下眼,將還沒抽完的煙碾在了水泥臺上。紀(jì)淵不動聲色地用余光瞥著他。見他將剩下的一截?zé)熑舆M了垃圾桶,紀(jì)淵掀開眼皮,若有所思地看向了107房內(nèi)那個躺在床上呻吟的老人。過了一會,他的嘴角再次勾了上去,就像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樣。
他抽出手來,拍了下李木岳的肩膀,說:“不好意思,我話太多了?!?br/>
李木岳身體微微一顫,許久才道:“沒有?!?br/>
紀(jì)淵按捺著即將要笑出來的沖動,柔聲道:“你剛剛在問什么來著……我想起來了。樂團確實有場音樂會,下周五,就在藝術(shù)中心,我手里還有幾張前排vip的票。要來看看嗎?”
李木岳有些猶豫,“我不知道下周五會不會有時間?!闭f完,他連忙又道:“有時間的話,可以再向你求票嗎?”
“當(dāng)然。”紀(jì)淵彎了下眼睛。他看了眼腕表,“時間也差不多了。正好今天還能捎你一段路?!本o接著,他又說,“不要和我客氣?!?br/>
李木岳笑了笑,說:“那只好麻煩您了?!?br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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